告别文学 远离政治 逃避社会新闻

聊天走
@lunar eclipse!

此固天所以隔南北也,但冤家路窄

     约稿  金主:暗羽  cp:笔友

     不信邪,再发发



     曹丕问:“难道我们算不上朋友吗?”

     孙权看了他一眼,答:“算不上百分之百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 曹丕觉得有道理,并觉得他这话说得,有一种奇怪的分寸,于是追问:“那算几分之几的?”本来,曹丕觉得自己这话颇有一种刁难人的意味,讲不清楚的问题,他非要刨根问底,这是他一贯的作风。没想到,孙权没有面露难色,反而早有准备,回答了一个精确的数,他说:“三分之一吧。”

     曹丕不由得放下筷子,问:“何出此言?”

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此次他们碰见,实在是一种凑巧。曹丕去年因为生病,耽误了好多事。很多工作一拖再拖,很不顺利,一直拖到了今年。订了机票,但是因为空难的缘故,加之倒霉事不断的应验最终还是没有再敢坐飞机,于是改了动车,到了车站,又因为雨雪天气延误了,在酒店滞留一晚,终于才上路。

     下了动车,外面还在下雨,空气里的水汽似乎都要饱和,像棉花蓄满了水,填满人的口鼻。北方的冷冬,大多凛冽而干燥,也不怎么下雨,他自认有些水土不服。动车过长江大桥的时候是凌晨,水天一色,搅不匀的灰色和白色,江面一片雾,看不清下雨还是下雪。只能看见车窗上滴下水来,货船的影子凝滞在江面上,不动,是不是结冰了?他想。下了车,果然很冷,觉得指尖的血都不流了,呼吸间呵出的雾就像江面的白气,好冷的冬天。

     拉着行李箱往外走,他漫无目的随便的四下张望,从月台走到室内,终于暖和了起来,暖意扑面而来,眼镜上也蒙了一层雾,眼前白茫茫一片。

     就在这迷茫的时候,突然有人走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不知道是谁,也看不清,只好摘下眼镜。眼前出现一个人脸,不熟悉,但也不陌生,也拖着行李箱,帽子,围巾,口罩,手套,倒是全副武装。也许是车站里热,又也许是见曹丕没有认出他来。这个人摘下了围巾,再摘下口罩,露出整张脸来,又把卫衣的帽子掀过去,曹丕站在原地,看着他这番举动,此时,才认出他来。

     曹丕试探性地问:“孙仲谋?”

     孙权说:“好巧。”

     曹丕无语,他问:“你怎么知道是我?”

     孙权说:“看着像。”又问“你不也认出我来了吗?”

     曹丕只好解释:“你长得比较显眼。”

     孙权不置可否,问他来干什么,曹丕如实回答:“出差啊!我还能有别的事儿吗?”他这话里甚至有点愤愤之意。孙权说:“哦,我来念书。”话里也有点愤愤之意,但没有那么明显。曹丕却适时地刺激他,旧事重提道:“你不是想留在湖北读研吗?不还想上安徽吗?”孙权的愤愤之意马上就暴露了,他说:“想来,你有意见吗!”又反问:“你今年怎么又来出差啊?”曹丕说:“命大,去年没死,你有什么意见吗?”

     两人没说两句,又开始互相人身攻击,为了避免和对方在车站打起来,双方都各退一步,谁也不理谁了,不过气氛却变得很尴尬,孙权为了打破僵局,不计前嫌地问:“你去哪?回酒店吗?”曹丕点头,问:“你去学校啊?”孙权说:“明天才去,先回家收拾东西。”曹丕说:“哦,你不住宿舍啊,那我忙完了能去你家蹭饭不?”

     孙权默认了曹丕和他装熟的行为,说: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 于是两人在地铁口分手,孙权去坐地铁,曹丕去找接站的车。

     孙权上了地铁,想问问曹丕是不是真要来自己家吃饭,这会却想起来,两人已经互删所有联系方式,所有社交平台也都一律拉黑,他顿时感到无语,又觉得两人毕竟没什么深仇大恨,是不是要再把曹丕加回来。

     曹丕到了酒店,先打开了空调,等屋里已经暖和起来,打开手机,也才反应过来,俩人也没再留个电话之类的,不知道孙权之前那个手机号还用不用,思索半天,把他从通讯录黑名单放出来,本来想拨出去,又想到保不齐对方也把自己拉黑了。于是拿出了工作用机,把他的号码输进去,打通之后,归属地还显示湖北武汉呢。顿时感到心里没底。

     没想到,孙权接了电话,开口就说:“你是不是把我也拉黑了。”

     曹丕从善如流地回答:“是啊,怎么了?”听见孙权那边地铁报站,他又问:“你家住哪啊?”

     孙权回答:“你先把我加回来。”

     曹丕腹诽,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,自己和他相比还是略逊一筹。殊不知孙权此时也怀有同样定论。曹丕仰面躺到床上,把旁边的手机捞过来,一个一个社交软件打开,再打开黑名单,他拉黑的人非常得多,所以从里面找出孙权的账号并不容易。他觉得自己非常像看守所狱警,打开号子的门,看着许多面目可憎的脸,从里面找出他的那张,然后指着他,说:“你,出来。” 他一边操作一边问:“为什么把你拉黑了来着?”孙权说:“谁知道,反正和我无关。”

     曹丕反驳:“去你妈的。”又说:“那你也把我拉黑了。”

     孙权说:“那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 曹丕冷笑一声,回答他:“正好,都没关系了。”说完这话,他才觉得,彼此都没说一句对不起,干嘛要说没关系。

     孙权却回他:“随便。”又问:“你是真要来我家吃饭,还是就是说说?”

     曹丕坐起来,说:“真的要。”说完却发现对方半天没动静,看手机才发现,好像是刚才躺在床上,不小心碰到了蓝牙耳机的触控,把电话挂了。拿起自己的手机,果然发现刚出狱的孙权,给自己的社交软件发消息,说:你不想给我打电话就直说。

     曹丕解释:不小心挂了。还说:你这人别那么小心眼。

     又说:真的要。

     孙权回:要干嘛?

     曹丕说:来你家吃饭。

     孙权想这人真麻烦,又想,既然麻烦还去给他打招呼,不如说是自己主动招惹的麻烦。不过,说到底,两人还真没说不开的芥蒂,甚至觉得能过到一块去,但是又总总觉得彼此讨厌。孙权看着地铁上电子站牌闪闪烁烁,既想不通当初为什么要和他搞对象,又想不通后来两人有什么理由分手。赛博世界已经江湖不见了,却在一个车站彼此碰见,只能说是:阴差阳错。

     孙权想了想,继续回复他:随便。

     曹丕问:你是就会打这两个字吗?还是自动回复啊!

     孙权在地铁上笑出声,回:你要来的话自己买菜。不过,此时他远远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虽然话是那么说的,几天之后孙权听见门口有人敲门,还是没反应过来。从猫眼里一看,曹丕的脸居然真的出现在门口,脸上口罩也没好好带着,挂在下巴上,坐在行李箱上抽烟。一种离谱且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,他隔着门喊:“还真来啊!”

     曹丕回喊:“你居然还住这儿,我还以为租了呢。”又说:“外面很冷,快放我进去!”

     孙权只好打开门,看曹丕把烟掐了,招呼也不打,推开他开了一线的门,闪身就挤进了屋。屋外的冷气直往里面灌,孙权无奈,赶紧把门关死。曹丕说:“我还打算你不在,就问问房客呢。”

     曹丕带进来一阵冷气,孙权赶紧远离他,说:“那你问他不如直接问我。”

     曹丕答非所问:“租你这儿一个月好像还挺贵的,你干嘛不住宿舍,收个房租拉倒。”

     孙权看着他很自觉地找出拖鞋来换上,说:“这是我家哎,我想回就回,不用你替我打算。” 曹丕说,哦,又看着他说: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 孙权想起地铁上他发的消息,很突兀地笑出声,曹丕也跟着他笑,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地下,说:“我真买了菜来的!”孙权看着曹丕脱下外套挂好,忽然觉得和他还有点旧情可言。此时曹丕眼镜上又起了一层雾,什么也看不清,只好先摘了下来。孙权看着这张没谋过几次的面,说:“你这是忙完了吗?”曹丕说:“昂,是啊。”又说:“还没有吧,其实,不过打算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 又说:“反正都改成线上了,回去也没什么影响。”

     孙权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,他说:“据传言,我们小区要封锁了,你吃了饭赶紧走。” 曹丕似乎很不满地问:“你逐客啊?”孙权紧接着解释:“如果你不想和我关一块的话。”

     曹丕说,那又怎样,反正我行李箱都拉来了。这话说完,两人又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,只不过和第一回见面时的尴尬还不是很相似,这次,曹丕先打破了沉默,他说:“我觉得我还不至于那么倒霉吧。”话说完,他才发觉其实最近自己一直都挺倒霉的。孙权想了想,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不想收留他。于是就翻过篇去,作罢了。

     曹丕却不依不饶地说:“再说了,你当初给我这个地址不是为了我来的时候找你吗?”

     孙权否认:“难道不是为了收你的快递吗?”

     曹丕说:“那你直接留到小区不就行了,反正都会放驿站里。”

     孙权实在无法和曹丕的强词夺理讲道理,于是说:“哪有你那么不讲道理的人。”曹丕不理他了,拿过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,又调高了两度。孙权暗自心疼了一下自己家的电费,又听见曹丕问:“吃什么呢?”又自答:“煮火锅吧。”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建议的合理性,他又转过头来看着孙权说:“我买了很多菜。”正好孙权也懒得给他做饭,顺水推舟地答应他:“行啊。”

     孙权拿出电磁炉,又把拎来的塑料袋提到厨房,看他都买了什么,结果除了菜,更多的是有的没的,一边把这些东西往外拿,一边问:“你怎么没有买丸子啊?”曹丕说:“我不爱吃。”孙权说:“那还叫火锅吗?一会我再下楼买吧!”曹丕冲厨房喊:“你又没说你爱吃。”又听见孙权的声音从厨房传出,他问:“你怎么还买了两瓶酒?”曹丕答:“我想喝,不可以吗?”

     孙权洗完菜,电磁炉里的水已经快开了,丢进去的底料包在里面浮浮沉沉,曹丕拿了个漏勺,趴在桌子上,撇里面的浮末。孙权嘱咐他锅开了就放菜吧,他去去就回,说完就开门出去了。曹丕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直到听不见了,曹丕才站起来,开始在他屋里瞎转,一会听见锅开了,就回来把菜丢进去,等了一会,孙权还没有回来。他又去厨房翻找一番,调了个蘸料,又等了一会,门外才响起拧钥匙的声音。

     曹丕问:“不是去去就回吗?”

     孙权说:“拜你所赐,以后出门要48小时内核酸证明了,只好先去社区核了一酸。”

     曹丕说:“还好我昨天刚刚做过,不过,你们小区不会真的要封吧?”

     孙权把丸子都拿出来,看着曹丕道:“求求你别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吃火锅,间或认同或攻讦对方的火锅品味,聊一些琐事。孙权问他为什么不考研,曹丕诚实地回答,再读他爸可能就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,又听孙权吐槽他的导师如何如何。曹丕发此感慨:反正人生在世就是要被压榨。孙权答:“呸,你有什么脸说这句话。”曹丕回嘴:“没有又如何?没有就能抹杀这个事实了吗?”孙权再次由内而外地觉得和你们知识分子打交道真麻烦,于是敷衍了两句。曹丕欲要再说,忽然,听见门口响起敲门声,曹丕问:“不会是流调的吧?”又问:“不会是卫生站的吧?”孙权截住他的话头:“你别说了,是又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打开门,门口并不是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,只是一个普通男人,不过说普通也许并不准确。曹丕听见门口问:“你在吃饭啊?”孙权答:“呃,是啊。”曹丕探头探脑,却没有看清来人。但对方似乎发现了他,问孙权:“和你朋友吗?”孙权答:“不算吧。”曹丕坐了回去,此时,又听见门外响起阵阵小狗的叫声,盖过了他俩的对话。不一会,门关了,小狗的叫声却没有消失,反而从屋外转移到了屋里。曹丕好奇,抬头看见孙权不仅抱着只白色的小狗——一只很小的萨摩耶,一并还拿进来了一个狗窝,宠物尿片,甚至一袋子狗粮和各种零食。

     孙权看曹丕疑惑地看着小狗和自己,开口解释:“呃,我哥要出差,所以这几天托我照顾他家的狗。”说话间,小狗已经从孙权怀里跳下来满地乱跑了。孙权把这些东西都安置好,曹丕嘬嘬几声,小狗就跑到了他脚边,开始咬他裤腿。曹丕说伸手摸摸,感慨道:“好可爱啊。”

     孙权见曹丕似乎对小狗也不怎么排斥,附和说:“是吧。”狗和曹丕玩了一会,就开始在孙权家里探险了。孙权坐回桌前,看见对方正百无聊赖地用指甲弹酒杯沿,叮叮当当,曹丕问:“我们难道不算朋友吗?”

     孙权想,他刚才可能听见门外的对话了,也可能是喝了杯酒,说话开始随便起来。于是抬头看他吃菜,吃完了就开始咬筷子——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恶习。

     孙权回答:“不算百分之百的朋友吧。”曹丕又问他,那算多少的。

     此前地铁上的迷思又回到了孙权脑子里,他想了想,说:“三分之一吧。”

     曹丕问他,为什么,孙权见他问,就解释说:“前男友,朋友的成分确实只占三分之一。”

     曹丕夹菜的手顿了顿,先说:“怎么还有这样算的。”又说:“三分之一,有点少了吧。”孙权答:“怎么还有讨价还价的。”

     曹丕边吃菜边说:“三分之二好了。”他喝了口杯子里的酒,不动声色补充:“朋友的成分占三分之二的话……男朋友可以吧。”

     孙权无语,他想,真是冤家啊,又想,和他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,还没有说话,就听见屋里小狗开始叫唤,孙权正好趁机站起来,跑到屋里问:“萌萌,你干什么呢!”

     曹丕在外边说:“他又听不懂你说话。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不幸的是,两个人和一条狗还是被关一块了。两个人便轮流担任起遛一条狗的责任,但是大清早两人谁都不想起,于是萌萌便在卧室门口转悠,见没有人出来带他出去玩,就开始拍门,叫个不停。俩人听见动静,就躺在床上相互推诿,直到一番扯皮之后,才有一个极不情愿的人从床上坐起来,缓慢地抓过一边的衣服往身上套。另一个人就心安理得闭上眼,接着睡回笼觉。今天轮到曹丕肩负此任,睡眼惺忪地牵着狗出去。等孙权睡醒,起来上课,曹丕已经牵着狗回来了,坐在沙发上粘外套上的狗毛。萌萌看见孙权出来,迅速跑到他跟前,等着被抱起来。曹丕很不满地说:“小白眼狼,我还陪你玩了一早上呢。”孙权说:“他又听不懂。”于是把狗抱了起来。狗一会又挣脱了孙权的怀抱,跳到沙发上趴着。曹丕窝在沙发一角机械性地工作,机械性地进入腾讯会议,机械性地摸摸跑到沙发上的狗狗。突然,他冷不丁地问:“这时节还能不能买到水果啊?”

     孙权随口一答:“你好难伺候啊。”

     曹丕白了他一眼,说:“傻逼。”

     刚说完,萌萌就咬了他一口。虽然不疼,曹丕还是生气地打了一下狗头,说:“好狗,真是护主!”然而小狗并没有觉得曹丕在打他,只是觉得这只手在和自己玩,于是钻到曹丕怀里开始捣乱,十分影响曹丕的工作进程,曹丕干脆把他劫持住,萌萌听话地不动了,乖乖坐在曹丕腿上,成为了一个毛茸茸的电脑支架。

     孙权在卧室写了一会程序开始开小差,看了看手机,突然说:“好像真的可以买到水果哎。”外面的曹丕问:“可以吗?”孙权说,今天好像没有了,明天你想吃的话定个闹钟明天起来抢好了。孙权听他这样说,也突然想吃一些水果,此时想起来冰箱里还有橘子没有吃完,就起身去拿了,而后一只手敲键盘,一只手剥橘子吃,指甲很快染成了黄色。曹丕坐在沙发上闻着橘子味,说:“上学的时候最讨厌教室里有人吃橘子。”

     孙权边吃边问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 曹丕答:“因为橘子的味道很好闻,一个人吃,满教室都是清香味,压根就没有心思学习了。”

     孙权觉得好笑,说这算什么理由。抬头看见曹丕走到他跟前,把刚刚剥好的橘子拿走了。孙权没理他,不过,没一会就听见曹丕抱怨说:“好酸。”

     孙权说:“酸的才好吃。”

     曹丕无语,说你这是什么垃圾品味,接着问:“那石榴呢?”

     “石榴我也爱吃酸的。”

     “话梅呢?”

     “哎对,我也很爱吃话梅。”

     “山楂呢?”

     “山楂……好像没那么常见,不过我也挺爱吃的。不过做成山楂糕就不行了,太甜了。”

     曹丕点点头,说:“你这个口味好像怀孕的妇女。”

     孙权毫不留情地回嘴:“你的口味倒很像我妹妹,跟小女生一样。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第二天,虽然轮到孙权遛狗了,不过曹丕还是得早起参加抢购砂糖橘战争,孙权觉得如果他买不到,很可能会对四面八方所有想吃砂糖橘的邻里怀有无差别的恶意,并且还会指责他的失败是因为自己家网速不好,为了避免让曹丕以后出门看谁都不顺眼,在家看自己不顺眼,遛狗遛到一半,决定也掏出手机参加此场鏖战。遛完狗回家,他问:“买到了吗。”

     曹丕面无表情地一边刷手机一边说:“很不幸,没有。”

     孙权适时地说:“你不行啊,我已经买到了。”

     曹丕听到这话,放下手机,看着他说:“好哎,感谢你。”孙权觉得,他这话说得还是很诚恳的。

     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,两人往后的几天里,的相处和平了许多。虽然,这和平却并没有持续多久。

     某天,孙权午觉刚睡醒,就听见曹丕在外面大喊:“孙权,快出来!看看你的逆子又作了什么孽!”孙权从门缝里探出一个红色的脑袋,问:“萌萌,怎么了?又干了什么好事?”曹丕一手拎着白色小狗的后脖颈,一手想去拎孙权的领子,很生气地说:“他我把的电容笔咬坏了。”孙权听此言,根本不关心曹丕的笔如何了,只关心能不能从曹丕手上救下他的狗。孙权看了看曹丕手上已经失去人形的电容笔,好不痛惜地说:“哎呀,萌,干得好。”曹丕既想把狗掐死,也想把孙权掐死,他质问道:“我才屈尊在你家住了几天(孙权:很多天了),就横遭此祸,是不是你指使它他干的,你和我有仇是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孙权看曹丕确实非常生气,于是笑了笑,说:“萌萌才三个月,还不懂事儿呢,而且他不是我儿,应该是我侄子。”说完,他已经护侄心切地把在半空中蹬腿的小狗接到了自己怀里,看着曹丕有些气急败坏的脸,说:“我也没说我恨你啊,现在这种情况,只能说是:有缘千里来相会。”曹丕冷冷地接他的话:“不是冤家不聚头。”

       孙权只好先把自己的笔给他用了,最后,为了保护萌萌不被曹丕殴打,又答应等解封再赔他一支新的。曹丕说:“得和我之前的那支一样啊。”孙权问:“难道你的爱妻(之前曹丕说他视此笔如妻如妾)上还有什么玄机吗?”曹丕答:“当然了,你可以看看。”说完便把那支千疮百孔的白色杆状物拿给他看,在萌萌坑坑洼洼的牙印之下,还能隐约识别出来上面刻了一行字,上书:“大魏文皇帝曹丕专用御笔”

     孙权点点头,十分称赞:“短短十一个字之中竟然能有那么多语病。”曹丕听他这话,竟然没有生气,而是解释:“这样才有节目效果。”孙权见他应该不生气了,把萌萌从怀里放了出来。而狗狗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仍和以前一样跑到曹丕身边坐下。曹丕还有事没忙完,他一边接着工作,一边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摸摸小狗,孙权见场面还算和谐,于是放心地回屋去了。然而刚关上门,就听见曹丕殴打狗头的声音,接着响起萌萌被打后冤枉地汪汪叫唤。 曹丕说:“哎!我怎么还接着摸你呢!佞臣!”

     孙权赶紧开门出来,把狗从曹丕手底下救出来,抱回屋里,又重复:“他又不懂事。”言毕赶紧把门关上了。话虽如此,孙权站在屋里,看着萌萌一脸无辜地在房间里打起滚来,顷刻间掉了一地狗毛,还是忍不住指着他说:“周萌萌,看看你闯的祸。”说完,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帮曹丕说话,又叹了口气。刚准备坐下,就听曹丕过来,以他那不依不饶的一贯作风,开始拍他的门,对方在门外冷笑道:“我气还没消呢。”

     孙权站在门后理直气壮地说:“你不能打我哥的狗。”

     曹丕继续纠缠:“那你哥的弟弟我能打吗?”

     孙权反驳:“你哥允许别人打你吗?”

     曹丕气结,他答:“不允许,但他管不着了。”

     话音刚落,就看见孙权把门打开,两人眼神一瞬撞到一块,曹丕面色不善,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,但是心里却不是这样,他刚才言下之意,必然是说:那你哥也管不着。但现在才发觉,这话也许正中对方下怀,不过已经覆水难收了。

     孙权说:好啊。

     曹丕觉得应该先下手为强,电光火石间,抬手就拽住孙权胳膊,把他从屋里拉出来。孙权踉跄一下,却还有闲心把屋门带死,这拖泥带水的动作必然叫对方抓住了破绽。曹丕顺势把他另一只手腕也擒住,反剪到身后,拉扯之间,孙权被他带到沙发边上,曹丕趁这个机会,用胳膊肘将对方摁倒在沙发上。孙权背对着曹丕,被他制住,只能拧过头来,一番挣扎才抽出一条胳膊来,去掰曹丕的指头,曹丕攥着他不放,局势变得僵持不下,孙权动弹不得,只能衅然地瞪着他,曹丕也难以抽身,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。

     两人都不说话,之前那种僵硬的沉默又出现了,不过这回,却和之前都不一样。制热的空调风吹得凝滞的空气都暖和了起来,阵阵升腾。中午的大太阳照在孙权脸上,透过光,他的睫毛就显出红色来,衬得其后的虹膜极蓝,极浅,曹丕抿着嘴,能听到另一个人咬着牙的呼吸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他看着这张脸,忽然开口,说:“你眼睛好蓝。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此时,孙权的手突然松了,接着,曹丕的手也松了。孙权便能翻过身来,仰面躺在沙发上。曹丕趁这个空档把头发扎起来,刚系好头绳,胳膊就被孙权拉了过来。曹丕伸手紧紧抓着他肩膀,孙权也死死扣着他后脑勺,挨到一块,俩人就开始在沙发上惊天动地地接吻。空调的功率被白日宣淫的行为骤然放大。正午太阳的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,刺得人眼疼,闭上眼,又燎得眼皮发烫,但谁也没说要拉窗帘。等觉得热了,就又开始惊天动地地脱衣服,脱完衣服,皮肉相贴,手挨上手,摸到对方身上的薄汗,四目相对,片刻之间,便又开始顺理成章地、惊天动地地做爱。

     做爱的时候,倒是什么都敢说,对骂的时候话说得很难听,反正彼此都听不懂,难听就难听吧。说好话的时候,也毫无分寸,不过彼此都尽量听懂,以便日后留作把柄。沙发确实十分逼仄,但逼仄也有其好处,两人不得不贴得很近很近,呼吸都分辨不清,手脚也不得不时时刻刻都在对方身上流连。孙权的虎牙咬人很疼,曹丕用指甲扣着他的手,说:“别咬我!”然而对方并不听,又在他身上留下不少牙印。曹丕便强硬地伸手把他的脸掰过来,让其看着自己,制止了他进一步地胡作非为。然而看得久了,两张脸之间越来越近,闭上眼,又不自觉用嘴去找对方的嘴,刚亲到一块,孙权又接着用牙尖咬他,曹丕觉得疼,不过这次没再追究了,只是相互拉扯着,又谁也不肯放手,大有搞到天昏地暗之势。只要有一个人还不想结束,这爱就势必要继续纠缠着做下去。

     最后,等外面的太阳不那么刺眼了,惊天动地的爱也终于做完了。两人躺在沙发上,还在不分你我地搂着,尚未相看两厌之时,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摁门铃。

     曹丕说:你去,你身上衣服比我多。

     孙权说:你去,你躺外边。

     曹丕说:谁呢?

     孙权说:可能是上门核酸吧,不是不让下楼了吗?

     门外果然催促道:核酸!

     事已至此,两人谁也推脱不得了,只好双双坐起来,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。孙权说:来了来了!又没话找话了一番,好拖延时间。

     一场兵荒马乱之后,两人总算衣冠稍整地开了门,做完核酸,还要量体温。因为刚才做了一番爱,两人都有点心虚,害怕体温枪会不会揭发他俩的不轨行径,还好,测温时并没有响起滴滴声,心里便松了一口气,赶紧向志愿者们道了谢,便关死了防盗门。

     此时,萌萌在屋里叫了起来,孙权开门,问:“你是不是饿了?”

     曹丕还是挺生气,说:“饿一顿吧!长长教训。”

     萌萌倒是毫无自觉,飞快地跑了出来,蹲到他的小碗跟前等着开饭。孙权也蹲下,把狗粮给他倒上,听着背后的曹丕大声叹了一口气,便又站起来,回头看着他的脸,问:“怎么,你这火怎么还没消吗?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不能下楼了,除了要训练萌萌使用马桶之外,生活也变得无聊起来。两人都是闲不住的人,被关在家里,十分郁闷,没事也总是要找点事干。于是某天孙权决定漂个头发,其实之前就一直打算,只是一直犹豫不定,正好现在有了机会,于是拿出了买了很久的双氧奶和漂剂。

     曹丕问:你要我帮忙吗?

     孙权看了他一眼,曹丕又说:“我大学的时候给无数同学漂过头发,水平可以出去开发廊了,你放心,我不会害你的。”

     孙权说:“行吧,勉强相信你。”

     曹丕一边给他漂头发,一边问,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老师问你是不是染头发了吗?

     孙权回答:每一个。

     曹丕又说:发现一根白头发,要不要给你拔了。

     孙权赶紧制止他,说不要。然而,话已经说完了,曹丕已经动手,狠狠地拽下这根闪闪发光的头发,孙权痛呼一声:“卧槽!”一抬眼,曹丕把头发递到他眼前,说你看。

     孙权打量一番,说:“冤啊,它就是颜色浅了点。”

     曹丕非说是,两人进行了一番无意义的争论,又作罢了。上完漂剂之后,曹丕说:“我困了,一会到点了你自己去洗头吧。”

     等曹丕睡醒起来,孙权正好在对着镜子吹头发,漂完一遍,头发显得更红,曹丕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,孙权先是吓了一跳,又说:“还行,你漂得挺匀的。”曹丕拿过他耳朵后面一小绺头发,端详一番,说:“好红啊。”

     孙权点点头,说,确实。

     曹丕看看镜子里的孙权,头发刚吹完,显得很蓬松,曹丕伸手摸摸,确实很软和,孙权没有理会,继续打开风筒吹着没干的地方,曹丕看着眼前飘来飘去的发丝,突然心生一念,说:“哇,你现在好像红毛猩猩。”

     孙权踹了他一脚,说:“滚。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晚上孙权和亲朋好友们打视频的时候,果然被问是不是染头发了,他解释说,只是漂了,没有染。又被问,自己漂的吗?旁边的曹丕听见这话,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,很像威胁,又有点邀功的意味。孙权只好说:“呃,朋友帮忙的。”

     曹丕问:“什么?”

     孙权解释:“什么朋友不算朋友,一样。”

     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,也就不言自明了,但是两人还欲理论一番,还好,此时萌萌的叫声又适时地响起。

     视频那头说:“看看我的狗。”

     于是孙权把萌萌从屋里抱了出来,小狗正在长得快的时候,孙权觉得都快抱不动了。萌萌被放在镜头前,孙权举着他的爪子摇来摇去,说:“看看是谁啊。”萌萌很配合地叫了两声,听上去是在给大家打招呼。然而一会儿就坐不住了,从孙权怀里钻了出来,跑到了沙发那头。

     曹丕看着跑过来的狗说:“不闯祸的时候还挺可爱的。”

     果然,萌萌的家长们问孙权:“怎么,他又闯祸了吗?”

     孙权赶紧说:“没有没有,立了大功一件。”说完,曹丕已经把靠枕扔到了他的脸上。

     孙权怒道:“你搞偷袭!”匆匆挂了电话准备反击,然而,曹丕已经劫持了狗狗作为人质,挡在身前。说:“你要是打我我就打你哥的狗。”萌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恶战,还在曹丕的怀里舒舒服服地呆着,还用爪子扒拉他的手,蹭来蹭去。孙权指着小狗叹气:“好傻啊,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。”萌萌歪了歪脑袋,又从曹丕怀里钻出来了。孙权大喜:“这还不错。”抓住机会,逼近偏安沙发一隅的曹丕。曹丕骂了一句狗,又骂了一句孙权,然而大势已去,还是被对方钳制在沙发靠背上,已然走投无路了。孙权凑到他跟前,千钧一发之际,曹丕推开他的脸,命令道:“收收你的牙。”孙权当没听见,拽开他手去亲他,并不理会,狠狠往他嘴上咬了一口。

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最后,疫情过去,小区还是要解封的,曹丕也是要回家的。临走前,两人去逛动物园,曹丕乐于把所有红色的动物于孙权相比,比如很招游客喜欢的猩猩,曹丕说,你俩毛色如出一辙,比如新来的小狐狸,曹丕说,再漂一遍估计就会变成小狐狸毛。来的时候是冬天,走的时候都开春了。满城的杨絮柳絮梧桐絮,像下大雪一样地飘着,显得天更蓝,树更绿,花也更红。看着很美,实际却很痛苦。曹丕对其过敏,走在外面一直打喷嚏,也闻不到晚开的梅花到底有多香,孙权给他形容了一番,曹丕只是疑惑地摇头。

     收拾了一番东西,带走的比带来的还多,孙权把他送到车站,曹丕说:“如果还想找我就别把我拉黑。”孙权说:“我和你没那么大仇吧!”曹丕又说,不知道,下次来萌萌会不会还记得我。孙权想,看来他对这只小狗还没有那么记恨。

     然而,曹丕走了不久,孙权就收到他寄来的快递,本来以为是什么可供留念的东西,拆开一看,那根被咬的不成人样的笔,封在真空相框里,刻字露在外面。孙权给他发消息,问:你有病吧?曹丕回答“你最好挂在墙上,让它时刻铭记自己的错误。”孙权批判他:“怎么有你那么恶毒的人。”

     不过,萌萌已经被送回去了,这笔孙权最终也没有挂在墙上。春末,曹丕也收到了一个快递,打开是一袋梅子干,闻起来很香,尝了一个,却很酸。曹丕转头便又去批判孙权的口味,孙权很无所谓,他说:“那就别吃呗,带到公司分一分,肯定有人爱吃。”

     又说:“春天的时候,腊梅刚开就是这个味道,你不是闻不到吗?”

     曹丕只好回复:“确实很好闻,不过,我是不会吃的。”

     孙权回: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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